《上善若水–王氏水性太極拳講記》續篇

續篇 5：2007年5月14日講學記錄之一

(附註：本文是王壯弘老師為楊雲中先生講學錄音的文字記錄，文字由湯金石整理)

太極拳打一片

水流不斷

老師：我們不能用力量，你要知道全身的重量所在。

(示範)我這裡面重量都是水，我往這裡一側，水就流了，但不能讓重量離開，這是調動重量，是沉重量轉換成飄浮量！

(示範)你這樣來，我這裡拿你。你呢，你是用力量嘛，我這裡是重量啊！我這手伸出來不是用力量的，是我另一邊加強了，是另一邊的重量浮起我這邊的手！

學生：老師說的重量，我們覺得還是出不來。

老師：(示範)你看，這裡出來了嘛！你中間有力量，就感覺不到沉重量了！比如說我這手，我這重量沉盡了，盡了怎麼辦？我的另一邊沉、這邊手就飄上去，飄上去不是動了嘛，其實這是一個圓！兩邊構成一個活動的圓。

處處提供重量

學生：對對，處處提供重量！

老師：來來，(示範)如果是用這個東西呢？那是力量了！而且中間是跳的，跳就斷了，飄不起來的！我這邊過去，那回過來，裡邊是水！

學生：哦，水在裡頭流了。

老師：流不就重了？水到了這邊，這邊就重了，要利用圓！

學生：利用圓，水的流動！

老師：利用地心吸力，你要知道，一離開地心吸力，你就沒有東西了！千萬、千萬不能跟地心吸力失去聯繫！(示範用重量飄起學生離地)。

學生：您那麼輕巧還有那麼大的力量！

老師：是重量嘛！你思想要清楚，要把力量去得乾乾淨淨的，一點力量也不用。重量無論如何不能離開。你這裡沒有重量，前面沒重量，後面有重量！

水不會白流的！你要調動你身體一百多斤的重量，流來、流去，中間不要有斷續。我飄起你也是重量，倒來、倒去也是重量，沒有用身體力量動來、動去的！不可以有一點點離開重量。離開重量你什麼都沒有了，離開地心吸力你就有危險了！

不要拿老習慣，或者只是少用點力，不行！多用力、少用力都一樣，那就斷續了，地心吸力沒有了！你要明白這點，你自己去研究好了！我也是這樣，慢慢養出來的。研究通了，慢慢養成另外一種習慣，這種習慣是「出世間」。

要用重量，不用力量。是什麼呢？是借的，借地心吸力！你現在推我的重量，我這裡去了，我不增一分、不減一分，也不要打你！千萬不要伸一下，一伸沒有就沒有！不要去伸，伸一下就是用力！「無使有斷續處，無使有凹凸處」嘛！都是一個圓，而且圓是柔軟的，裡面裝滿水。不加、不斷、不離開水。

這個原則也是慢慢、慢慢研究出來的，你把這個原則告訴別人，沒用的！別人還沒有到這個階段。要走這個路，到了一定階段才有用。

一個手指頭都不能亂動，你亂動了，這樣動一動就沒有了重量。(示範)只能這樣！摩擦沒有用，他察覺了以後會抓住你。要把力量的習慣全部去掉，因為力量隱藏在你腦子裡面，時時刻刻都在用，用了你也覺得沒有用。你好像沒有用力，事實上還是用了力！

學生：要多練，各樣姿勢，水都會交換流過來。

老師：把「用力去補」這種思想要去掉！不補還可以，一補的話就用力了，用力了就到了「有界」，(示範)到了「有界」我就打你了！

學生：對，已經犯錯誤了。

老師：能量沒有了，占不了優勢！而用力量的習慣又慢慢去掉，沒重量、又沒力量，不三不四的嘛！有如一半講廣東話，一半講普通話，那是聽不懂的！

徹底的換一種境界

學生：要徹底的換一種境界！

老師：怎麼樣在緊張的狀態之下，能用得好呢？要訓練，而且要慢慢來！「無使有斷缺處，無使有凹凸處」，綿綿不斷，我們是綿綿不斷的！我們沉下來可以、擴大也可以，唯獨不好直。我們要取外圍的、要圓。(示範)比如你這個手打過來，我要取外圍，全部包圍了！你用力了，沉重量沒有，你是轉的，是身體用力去轉，不對！那邊沉下去，這邊起來。唉！你彈性不夠，這裡的水不滿！

學生：要練到水滿？

老師：你不要動外面，你要動裡面！裡面水在流，這些水沉下去，那邊的水往上。反正是一個圓的東西，水有一點空檔就倒來、倒去，不要讓它斷續。它不斷就有重量、就有能量！我打你，是借外圍！

學生：要借外圍？

老師：對，掃地一樣，嘩一掃，像龍捲風一樣！(示範)你這樣只是一點、一點，看是快，實際上是倒霉，掃得不乾淨，不能連成一片！

要一大片

學生：要一大片？

老師：對，不是用一點來打你，你來打我，我是老大一片。

(示範)打「手揮琵琶」是這樣打，是一片的。

要用外圍，水流呼呼，沉重量來了，往中間收。

沉重量、飄浮量，又來沉重量、飄浮量，水浪翻來、翻去。

水浪嘩的起來，統統一掃而光，是一大片的掃向你！

(示範) 這是沉的、這是飄的，這又是沉、又是飄。這個範圍都是我的，你就是來一點東西，我都是嘩的一大片掃光你！

學生：靠的是浪勢！

老師：是「八門五步十三總勢」，你沒辦法進攻的！「八門」一起，它是一整片的，它沒有一點、一點的，沒有！我們太極拳是一大片的。一個身體，放大以後是一個身體，縮小也是一個身體，一動手便是一片，水浪花一片！而且非常柔順！

學生：對，我感覺非常的柔順。

老師：用力量是集中一點，而用重量是一片，像水流一起帶走。我是走一整片的，不走一點，走圓的、走整體。我們是「無為法」，明白嗎？

學生：明白！

老師：明白了！所以打拳為什麼勢那麼大，因為是一片，打拳是一片、一片的，通通卷過，掃光了，好像龍捲風刮過一樣。一掃而光，所有大光、小光，通通沒有。大水也一樣、大火一樣，地、水、火、風都一樣。你東打西打，弄不清楚的。基礎不對的話，和太極拳合不上號！

水來的時候是重量、還是力量？是重量啊！水起浪打你，是重量，柔軟的，至柔者，至剛也！「百練鋼成繞指柔」。非常柔軟，但無堅不摧。水勢、風勢，地心吸力的重量之勢，地勢，整體的擴大。都是整體的，一片一片的，沒有一點一點的！所以你打我的時候，你打我，我可以這樣(示範)，像削蘋果皮一樣，你打我會失效！我打你呢？一個整體，因為你「世間法」練了幾十年，一、兩個月怎能改過來？你滿腦子都是「世間法」，除了「世法間」之外，沒有別的東西！

乾乾淨淨

學生：老師把這些總結出來，不容易啊！

老師：我什麼都沒有的，所以佛就是這麼乾乾淨淨的，一點不摻外道！有一點思想出現，都是外道！「自然」不對，「自然」也是外道，「大自然」才可以！我們「陰陽生法」，「法」是要的。但「緣起性空」，「空」我們要，這個「法」是「空法」，這個「法」是「有也沒有、沒有也有」，不是「徹底的沒有」、不是「徹底的有」，就是這樣，不落兩端！「真空」是「奇妙的有、是奇妙的空」！「真空」、「奇妙的空」不是絕對的，「絕對的有、絕對的空」都是外道。

是一直在調節、調節，這個不對、那個不對、這還有力，那個要那樣，你就要這麼細！細得不得了，一點錯誤也不能犯，雖然他是「世間法」，你已經是「出世間法」，你犯一點錯誤對方聽不出來的！你再用「世間法，對方也不知道！其實你是在犯錯誤！不管他知道不知道，絕對不能犯錯誤，絕對不可以，一點點也不可以犯錯！「如皮燃火」，毛燒得一根不剩，而皮絲毫不傷！

例如你鼻端上有一點點白粉塵，你不要動，我拿兩把大板斧把粉塵削掉。大大的斧頭，運經鼻端，把粉塵刮掉，要有這個本事，一定要剛剛好！要練到這樣，這才是世界高手，你敢嗎？這怎麼可能？就是不可能的可能，我們要練成這樣，這才是絕技！你說不可能？可能啊！當然要這樣才叫本事。絕對不會多半分，也不會少半分。要有這樣的把握，不傷毫毛，要有這種手段！所以我們達到的功夫，不是不能思議，能思議！怎麼會這樣好？法要正，正法不漏，就是正法。它是可以達到的，這才算出來一個人！

我告訴你，地心吸力啊，線路要圓！一片，不是一點，是一片掃的。本來就是一片一片，十三總勢。不是一條條的抓，是一片散開！

縮小呢？縮小到腰間命門，「其小無內」，又再出來！「命意源頭在腰際，氣遍身軀不稍滯」。

這是一片、一片的，一網、一網的。魚這麼多，一打整網上來！要一網收，它不講快的，所以「耄耋能禦眾，快何能為」？

它講一片、一片來的，是「八門五步」。七、八十歲的人跟你打架，他跟你一個一個打？不是的！是一片一片來的。他不先動，好像不快，其實是快的快。是上下左右，四面八方，一網全部收起來，暴風雨一樣！所以太極拳散手不是這樣一下、一下的，一定是從四面八方進來，那就是一整片、不慌不忙的！它不講快的，不是一點、一點的快。它是一整片，像漁翁撒網一樣。你說它快，它又不快；你說慢，它又不慢，所以「快何能為」？

那麼它這個東西是什麼呢？是太極，一個太極的全部，一個圓全部收進來。它也是掃，一掃而空，是太極，是「點、線、面、體」，是「點、線、面」的擴大，縮小，擴大、縮小。

學生：靠上去就沾住了。

老師：對，管你妖魔鬼怪，大的小的，通通收起來。這個線路不要忘記，一動就是全身的，慢慢來！

不可以有缺陷

學生：慢慢來，先知道意思。

老師：今天知道了一層，明天再知道一層！

學生：很多環節都要慢慢來！

老師：但不可以有缺陷，有一點缺陷就不叫完美。太極是拳王，不可以有絲毫被抓！

我們不是說太極拳有另外一個東西，也不是沒有內容，不是！我們內容太多了！不是誰來找王老師學習，我怎麼、怎麼說說就完了！是有具體內容的！

你打拳要從中點出發。(示範)中點從這出來，這樣一直下來，你的手從來就不是這樣！要用沉重量，飄浮量！總在太極裡面，兩個陰陽跑來、跑去，一片、一片，你就逃不出這個東西。離開這個，便不是太極！離開沉重量、飄浮量，離開拳，離開圓，離開中心，離開四周，都不是太極。

從中心開始，它已經往四周八面散開！從八門開始，它已經往中心收攏。「陰不離陽，陽不離陰」，「合不離開，開不離合」，一網、一網的在打。都是中間，中心散落四周，四周毫不停留。要連續，不要斷，中間不要斷，這就是打拳！

中間一斷，就撒不開。這網撒不開不行、收不攏也不行。要全部撒開、全部收攏，收攏就是全部收、散開就儘量開，漁翁撒網一樣！漁翁撒網就是網打一片的魚，它上下都有撒開，所以魚網要撒得夠開。撒開的時候，開不離合，合不離開，這樣才撒得開。開、合同時存在的，通通撒開，通通收攏。漁翁撒網不是平面的，而是立體的、無漏的。收網一塊收，一收二，二收三，三收五，五收八，綱舉目張，百發百中！撒開的時候已經是收攏了，收攏就在其中了！

路還得要自己行

學生：路子明確了，應該容易練了，要下功夫！

老師：你多下功夫，一定到那裡，不會浪費掉的。要無漏，就是如此而已，看你的功夫了！

找到好的老師，老師講了，你下功夫不會白費。如果找到不好的老師，那你一輩子就完了，因為它是有漏的，沒有功的！好老師是無漏的，但悟還得你自己悟！他不會帶你走歧路，他會指你走正路，但是他不能替你走。你學外語，你自己不張口，老師怎教也教不會，還是要你自己張口學！愈好的老師，他裡面的東西越難，發音要求一定嚴格，發音一定要準，出來就不會錯，這才了不起！

越是碰到好的老師，藏的東西越深。

你自己功夫下得不夠呢？那是沒辦法的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