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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上善若水–王氏水性太極拳講記》續篇
續篇 9：2007年5月28日講學記錄
(附註：本文是王壯弘老師為楊雲中先生講學錄音的文字記錄，文字由湯金石整理)
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，含三為一，一手一太極
學生：老師請說一說沉飄。
老師：沉重量不離飄浮量，沉、飄是連續的。前後也一樣，前進絕對不要離開後退。(示範)我這個後退，身體要轉換過來。後退不能離開前進，前進不能離開後退，要調節。前後越長，中間調節越多，都是「相濟」的。不是一塊皮、一根棍子，它有沉浮，有左右，有進退，都是活的，每一個點都是「八門五步」。你手放我這裡，是一塊的、是僵的，我就打你了！你沒有浮的東西，浮到這裡下面就空了(沒有沉量相濟)。你把架子練好，慢慢的有沉重量、飄浮量，我再來指點你哪裡還不夠！
現在你拿起我的手(老師指點學生做動作)，想辦法去盡量拿，要交換，你站過來，沉重就會飄！飄飄飄…！沉重量是能量，飄浮量是進量。你這裡還不夠，要收縮，縮縮縮…。你看我可以站起來，我是怎麼站的？是飄浮量進的，沉重量就是飄浮量，不分的。有沉重量，必定是飄起來的，如果不飄起來，就變成「拉」了！有進必有退，但這時你要抵受我的重量啊！100多斤的重量，你受得了嗎？
學生：我被黏住了！
老師：要調節好！其實也不用調節！推手本身就是這麼回事，全靠調節，不靠調節靠什麼？靠手腳快？靠直來直去？不行，「一手一太極」！
學生：做到了很容易，做不到就很難！
老師：會了當然容易！畫家會了，畫出來的都是一流的畫，但都是一點一點學來的，是非常艱辛一步一步練出來的。成功了以後，看起來很容易。要細！到後來都講不清楚。越到後來，連「想」都是錯的，到了「第一義」，「不可言、不可說」！想一想就斷了，因為一想，這個連續性就斷了，想都是錯的。來了就來了，是怎麼樣的來，我都不知道！我是怎麼打你的？是「你生甚麼心，我生甚麼法」，我怎麼知道？如果我知道我怎麼打你，那就是「有為法」，所以是講不清楚的。大致上可以說是沉重量、是飄浮量，這個地方是重量，那個地方是浮量。你看這裡是重量，這裡起來了，這是浮量，然後才可以換。重量和浮量交換。重量本身就是浮量、浮量本身就是重量，沉多少一定浮多少，這樣才會繼續，否則便不能繼續了！
一落就是「八門」，(示範)我這裡往後、這裡往前，這裡是左、這裡是右，這裡是中間，這裡浮起來、這裡沉下去。像把脈一樣的，而比把脈還細，既不能按死它，又要讓它跳，又要傳遞過來，又要送過去。
陰陽相濟
學生：兩個還好想，四個就不好想了。
老師：全靠工夫的，想一想就不對的，是「有為法」，要「無為法」才對！主要還是「陰陽相濟」得不好。我現在講多了也沒有用，要一層一層的進，它是全身的。「一動無有不動」，一沉無有不沉、一浮無有不浮，一進無有不進、一退無有不退。
學生：自己打拳的時候會好像找到這種感覺，一用就不行了！
老師：絕對不能加強力量，所以還要下工夫。要散得開，也要收得隴，線要長！你做給我看看(學生做)，你散不開，還不夠散，要像撒網，一下子散開！你推我是用力！我是這樣推你(示範)，我用的是重量，你看我的重量，是整個人的重量！
學生：我推你，是一段一段的，左右分開，前後分開。應該是左右都在變，慢慢會導到全身，都是流動的？
老師：都是「含三為一」的，再小都是「含三為一」的。「含三為一」前不離後、後不離前，左不離右、右不離左，但是中間是調節的，中間永遠是不停的。所以浮就是沉，沉就是浮！為什麼會浮在那裡？是因為沉的關係，所以浮！所以你壓它下去等於抬它上來，沒什麼兩樣！是壓不到的(示範)！你壓多少它就上多少，所以你這個手永遠是被它黏住的，不即不離的，「粘黏連隨，不丟不頂」，就是從這裡派生出來的！
無漏法
你問我有沒有進步的辦法？有的！但是你想說有沒有辦法「一好就好」？沒有！它只能讓你不浪費時間！是「無漏法」！善法不漏，你不練，永遠做不到，再好的老師也沒用，因為老師也是練來的、他不是想來的。所以你要明白，明白跟不明白差多了，不明白，你練了半天有漏的，漏掉了，那這三年、五年就白費了。不但白費，而且帶來很多壞習慣，還得改掉，就像一件衣服一樣，有了污點就要洗掉，有時洗也洗不乾淨！「有漏法」弄得一塌糊塗，要還回原來的基礎就不大可能了，所以學壞了再改就很難。就像做衣服，做的時候就要做好，做的時候做不好，再來改就改不好。我有的辦法，無非是讓你不白費工夫，還是要自己慢慢來，我們告訴你方法，你還得自己幹。如果你只給他，他等著你不幹，那也不行，而且你就永遠靠人家！
太極拳一定要「點、線、面」結合，「點、線、面」永遠在流動。一塊可以分出很多門，前、後、左、右、上、下。你這麼一塊壓下去，「八門」都給你取消掉了！「八門」的功能要好好利用，一下子上下左右前後都沒有了，那是白白浪費了！
八門
學生：「八門」，要練到一個點都是「八門」！
老師：只要能分「八門」的，都是高手！分不了是你的事情，一點分兩門，兩門分三門，三門分五門，五門分八門。你說我一大塊才能分，那也可以，只是差一點而已！錯一點點呢，是不是可以練習？練啊！怎麼不可以？本來就是練過來的。大塊「八門」會了，慢慢再細一點、再細一點，「無漏法」是可以加的，加了不會忘掉。而「有漏法」呢？加了也會漏掉，然後兩年不練，全忘了！法還有善法和不善法，不善法就是沒有「陰陽相濟」。善法有「陰陽相濟」，能相濟，內容就大了，可以有一萬種，十萬種，所有聰明才智、藝術天才通通可以放進去。
紅、黃、藍、白、黑，用這幾種顏色可以調出世界上最美的顏色，所以「含三為一」是寬廣的天地，是大舞臺，你有多少本事都可以拿出來。「含三為一」是什麼東西？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萬物，萬物負陰而抱陽」，「含三為一」，一歸於零。用之則顯，不用則藏。不用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，用的時候什麼都有。好像什麼都沒有，不用則藏，退藏於密，找也找不到，一點也看不出來，就這麼好，「含三為一」是我們中國的文化。一歸於零，用之則顯，退之則藏，這是佛法。
「含三為一」是中國特有的
道家也是「含三為一」的文化，但「一」還沒去掉，「玄之又玄」，玄還是有「一」。佛法把「一」都去掉了，「一」歸於零，零就是空了。空就是「無為法」，無所謂法不法，所以「含三為一」是我們中國特有的。其他人也用「含三為一」，就是沒有我們用得好，他們是很粗的「含三為一」。好像你們兩個產生矛盾，我當中間人，就要看中間人有沒有用？如果中間人搬弄是非，會越搞越糟糕！
「含三為一」是方法，我們懂了「含三為一」以後，那邊是浮力，這邊是沉力，浮力其實不是浮力，它由沉產生；沉力其實不是沉力，它由浮產生。你猜它是浮力，錯！猜它是沉力也是錯的，所以永遠是錯的！關鍵在哪裡？關鍵在「含三為一」，陰就是陽，陽就是陰，猜它是陽，陰就是陽，猜也錯，不猜也錯！那你總得要上去吧！一上去就要猜，你上去的時候，你比他細，他聽不出你。他粗，你聽出他，好了，他上當了！到底是浮還是沉？你掌握了他，他就被動了，這就是「含三為一」的功力差別。你用「含三為一」，他也用「含三為一」。所以「含三為一」他懂了也沒用，他沒有我細緻！這個「含三為一是我們中國特有的，你學去了，也是很粗的，這是我們太極特有的，你學去也沒用，你是調來調去的，而我們是流來流去的，所以差很遠！流來流去是每個分子都起中間作用，都是「含三為一」起作用，你調來調去是一段、一段的，差太遠了。你就是一個「含三為一」，中間也有不「含三為一」，我連最的小一點都是「含三為一」的！是有還是沒有？是一樣還是不一樣？一猜就錯，就是外道。真正的「含三為一」是活的！一猜想，只要有思想存在，就肯定錯！「陰不離陽、陽不離陰，陰就是陽、陽就是陰」，是「陰陽相濟」的。「陰不離陽」嘛！你說是陽，當然錯！「無為法」是善法，我們用這個方法去贏人家，無往不勝，除非你不信，那是你的事情。沒有不勝的，這個善法，這是「無漏法」，這是特出的勝法，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方法。所以為什麼說太極是拳王，就是用這個東西，沒有比這個方法更好的了！是勝妙、無為、無漏的善法。它可以一直上升，到「出世間上上法」，中間沒有阻礙的。這是無上大法，善到不得了的法。這跟你本來的佛性相結合，就是佛了，佛還會輸？孫悟空有什麼了不起，不就是空嘛，空裡面有什麼東西你知道嗎？明白嗎？
萬變不離其中
再看看儒，那不過是變化，比孫悟空大一點而已，差不多！在我們看來變化無窮，孫悟空72變，5天一變，走一圈變來變去，但萬變不離其中，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！變來變去跳得出大空嗎？連小空都跳不出！你只「悟了空」，但永遠在空中，這個空還不是大空，在小空中。「出世間上上法」的空，不知道就完蛋！悟了小空，小空要回歸大空，大空是境界有甚麼內容你知道嗎？「大慈大悲，大喜大舍，慈悲喜舍，常樂我淨」，懂嗎？當然不懂，你沒到過大空境界，怎麼懂？所以我們「含三為一」的方法是割不斷的，我們中間是空的，怎麼割？我們「含三為一」中間是空。中間一段就是兩端。「兩端就是中間，中間就是兩端」，這個內容太多了。
所以要看你怎麼「陰陽相濟」法，千差萬別，我「陰陽相濟」，你也「陰陽相濟」，但是差別太大了。我畫畫，你也畫畫，你這畫跟人家名家的畫差太遠了！你「陰陽相濟」，我也「陰陽相繼濟」，差別太大了！但如果你學，只要下工夫去學，慢慢就會好起來，這是肯定的！如果你不用「陰陽相濟」，就碰得頭破血流，甚至一無所有！來啊，試試看，你以為你了不起，非要這樣幹不可？那就只有頭破血流！
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
一滴水，只有匯到大海裡才偉大，一滴水一下就乾了！「陰陽相濟」就是大海，是「含三為一」的。所以我們出手打拳，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，中間不能斷。我從最小開始、到極大、再回到小。一動手，從「其小無內」出發，到「其大無外」，還有「其小無內」照應著，還有「其大無外」照應著。所以「其小無內」不離「其大無外」，也是「含三為一」的，這樣拳才連綿不斷，連續不斷的能量才會大！打拳一定要這樣，「一手一太極」，永遠是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。這樣是太極，那樣也是太極，不要管！可以這樣也可以那樣，是絕對自由的！但是任何時間你都不能離開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原則，最大的時候小還聯繫著！這你就知道什麼是太極拳了！
太極拳是沒有「拳」的，「含三為一」產生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，你在大小中間，「陰陽相濟」起作用，大照應小，小照應大。你說往上走，下面是這樣，往上也必須這樣走，這才叫太極，無所不通，「陰陽相濟，含三為一」。這是最高級的，沒有比這更高級的。
太極套路是「方便法門」
太極是什麼東西？你們摸不透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，好，我就用一個模式！第一個模式是這樣，它也不離開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原則，定下來的模式就是套路。大家習慣了，就用同一個套路，這是習慣的問題。模式總有一個定式，但它不違反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。你練的人，一定要知道它是從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來的。
那麼我昨天定一個模式，今天再定一個模式可不可以？當然可以！但是這樣學生會亂，為了讓你不亂，讓你終生不要搞亂，所以它的模式也就不變！其實當時他不定這個模式，定另外一個模式，也是一樣的，模式而已！所以對他個人來講，「拳無拳，意無意」，沒有固定的模式。模式由我定下來的，是為了讓大家方便，是「方便法門」。只要不離開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這個太極原則，「一手一太極」，怎麼樣都可以。不要以為人家定了一個模式了，違反了模式就不對，這是死法了，越傳越亂。
本來是活法，是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的活法；本來是為了讓你方便，是「方便法門」，老師定出一個法門，你可不要死守著這個法門！所有套路都是不善法，哪有固定套路？固定套路就不自由了，什麼對，什麼不對？善法與不善法，就是一個固定和一個不固定！只懂跟著人家屁股走，時間長了，都不知道對是不對！好像老師是這樣走的，是啊！他怎麼走都有他的道理，他沒有離開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」，你不掌握這個東西，你怎麼都不像，再像也不對，因為沒有掌握到「性」上嘛！這就是太極，「拳無拳，意無意，無意之中有真意」。為什麼有「太極拳」？只是「方便法門」而已。「方便法門」是要掃除的，給你方便方便而已，不要牢進去出不來！拳架套路本來就是過渡時期的一個法子而已！
什麼叫正宗太極，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，含三為一」，就產生套路了。「一手一太極」，講完了。哦，就是「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，含三為一，一手一太極」！太極拳你說還有什麼好講的？再多講一句，增一分哪裡來的？少講一句，減一分哪裡去？你懂了這個東西，太極拳老祖宗也是這樣。不同的是線路不同而已，就像這些汽車開過上班，汽車輪子走過留下的印子天天不同。從這裡走到門口，來回走十次，每個腳印都不一樣，不可能踏得剛剛好的。所以你說一樣、不一樣？是自由的，哪有一樣的，是「非二、非不二」的！你講一樣、不一樣，落到模式上的都是笨蛋！這就是佛法，常無常，斷不斷，是斷、是不斷？無所謂斷、無所謂不斷，不斷就是由很小的斷積起來的。是「斷而不斷、不斷而斷」，真是斷了，還能起來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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