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善若水–王氏水性太極拳講記》續篇

續篇 4：2007年5月12日講學記錄之二

(附注：本文是王壯弘老師為楊雲中先生講學錄音的文字記錄，文字由湯金石整理)

不是為鬆柔而鬆柔

鬆柔

學生：某某打太極拳很柔軟！

老師：柔軟沒用的，要借地心吸力，借地心吸力的能量和飄浮量，把力量全部拿掉！

說什麼很柔和，捱打的！為什麼捱打？鬆柔的目的是要把力量去掉，要把地心吸力和飄浮量拿上來，這是目的，不是為鬆柔而鬆柔的。鬆柔是個條件，好像「鬆肩、沉肘」等都會了，但沒用上！鬆柔是條件，是要拿地心吸力和飄浮量。最後沒拿，白打了！鬆柔有什麼用？鬆柔本來是個條件，卻把它當成目的了！圓是一個條件和一個手段！通過圓，你的力等於我的力、我的力等於你的力、上面等於下面、沉重量等於飄浮量。結果呢？只是一個圓，沒用上！以為柔軟就是目的了，很可憐的！

鬆柔要有地心吸力和飄浮量才能做得到，要把力去掉！把力去掉幹什麼？讓東西(地心吸力)進來啊！用力反而進不來！地心吸力不知道、飄浮量也不知道，還要鬆柔幹什麼？鬆柔不就是捱打？那還不如撐起來好一點！鬆柔不是目的，那是個法，有漏的，要懂佛學：有漏、無漏，善法、不善法，要一步一步來。

我們不要鬆柔了？不是，鬆柔以後下一步怎麼走？不要為鬆柔而鬆柔，其實鬆柔是個手段。圓是個手段，圓要用的，創造圓，不知道怎麼用，那不是完蛋了！圓就是要借力的嘛，你力就是我力，你一用力就是我的，你就倒楣了！拿了錢不知道怎麼用！工廠是有了，不開工，不運轉。設備都有，沒工人，也不會造產品。這些人很笨！你說他，他還不服，嘴硬得很。跟他們講，他們又不懂！以前，有一位在太極拳界很出名的女士，我講給她聽，她聽了抱頭痛哭！發現練了這麼多年，原來自己不懂太極拳，一點都不懂！

電影把太極拳正確思維攪亂

像某某等武打明星，他們會武術？拳理根本不懂，佛理也不懂！一輩子搞這個東西，自以為懂了。懂了嗎？老實講，他們出不了「世間法」。他們徒具名氣，有什麼用？「世間法」看得懂「世間法」，「出世間法」嘛，莫名其妙！所以他們讚美著說好啊、好啊！其實都不好，因為他們不懂「出世間法」，不懂得你好。「下士聞道大笑之」！不懂啊，只有笑！

除了不懂之外，拍電影時加上些科技、爆炸、音效等等，把正確思維搞亂！他們只欣賞到「世間法」，所以這些所謂有名的大明星，他們看得懂的、叫好的，其實都不懂！「出世間法」、「出世間上上法」，都不叫好，因為看不懂！高人做出來的動作，為什麼我不懂，這麼奇怪！特立獨行？跟我們不一樣啊！他們是不懂，如果他們懂，他們不都是高人了？

打太極拳是「出世間法」，把「世間法」的東西通通去掉，但「世間法」還是時時刻刻反影出來。你來打我，第一個想到「世間法」，沒想到我是用沉重量飄、浮量把你浮起來，一浮起來你就沒有了！

「出世間法」不用力去頂，是要你起作用。要有反作用力，它才起作用。你沒給他反作用力，怎麼會起作用？所以你說他硬，你自己比他還硬，是不是？你不硬，他硬得起來嗎？

我那天跟你講，舌頭翻得那麼好，人自己沒感覺到！舌頭那麼靈巧，好像這個舌頭不是長在我身上的，是別人的舌頭，這麼靈巧？我自己怎麼不感覺到靈巧？不靈巧你怎麼吃飯？你說沒有用力，沒用力你怎麼會出去？是作用力跟反作用力才起作用，作用力如果沒有反作用力，作用力等於零。你說是不是？你說沒有用力，沒用力怎麼會出去啊？不知道！那只是你不知道，不是沒有，其實你用過了力，頂了！

沉重量、飄浮量

我是沉重量，飄浮量，沉重量壓力大了就變飄浮量；飄浮量壓力大就自動變沉重量，相互交換的嘛，陰陽相濟啊！它不是一個東西，它是「含三為一」的，「身體、存在、消滅」，是「含三為一」的。因為「身體、存在、消滅」，要三個一起講，不可以只講這個，不講那個，再小也要講。本身就是一個「消滅」，你說不存在，它又存在，它本身就沒有，你說沒相，它又是相，是存在過！所以它是幻的！但這三個加起來就是真，即幻即真。

生活是如幻如真的東西，是「如幻三昧」！所以有人說，我自己是真的，我真實的生活，就是這樣的！人生如夢，失去了就是幻，一切是幻！你感覺真？你是幻的！你感覺到幻，也是幻的！從真方面看就是這樣，所以還有什麼？這就是我的生活了，你過來了不就是如幻過來的？這是真實的生活！所以要憑智慧轉來轉去。你進一步想，我幻也是真！再進一步想，幻它就是幻，那佛就是有智慧、就會轉。不會說哎呦我這輩子完了！本來就是幻來幻去的嘛！

這不是生命結束了嗎？他回到什麼地方去？回到空中去？空間又會回來的。什麼生命，你不要把「我我我我」當做真？其實沒有「我」！是和合而成的，哪有「我」？那是妄念而已，是假的，是妄念。妄念是執著，沒有東西的執著！

告訴你，現在他們要為我出傳記，兩個出版社來找。我說我那麼多書，全部集中起來，出個集子，也很好啊！其實再過一兩年的時候，跟我同年的人、知道我的人、年齡比我大的人，通通死掉了！再過兩年，新出來的一波人，問：「王壯弘是上一代人吧」？哦，他出了一本書！你現在名氣這麼大，出那麼多書，了不起！但對這些人來說，一點印象沒有，是上一代的！所以你這個東西一點不起作用，人家不知道你以前是幹什麼的、以後幹什麼的！在不在他們都糊裡糊塗了！你出了再多書，都是你的，又怎麼樣？講個笑話，如果十年以後再出，二十年以後再出，講我的專輯，出再多也沒有用，人家不認識我，是什麼東西？沒用啊。認識都不認識，怎麼回事也不知道！小說裡面魯智深、武松名氣很大，他們跟你有什麼搭格？當故事一樣聽啊！其實都不知道你！自己盡自己的責任而已！

所以佛講的，不死不老，大慈大悲，慈無量、悲無量！不是說我怎麼、怎麼的，因為一切已經成歷史了。妄念！我們活著的時候，如幻影！我們學佛，「遠離覺所覺」，都是幻的。「覺」甚麼？覺、我、悟(「所覺」是悟)，通通都是空的，是小空！還有「聖智大空」。以三億光年看待星球，空隔不斷的。我跟你是不隔的。三億多年，也不隔的。好像你身上有細胞，這個細胞與那個細胞永遠碰不到，但永遠不會分離的，一個體啊，是一體嘛！

去妄

那麼我們做具體的事情，把真理的模式用上去，一定通的，一定最好！只是壞習慣去不掉，「妄」字去不掉，妄念去不乾淨！「世間法」丟不掉！不肯丟！不是你不想丟，幾十年來，一下子丟掉了、說丟掉就丟掉了？你還有潛意識，所以一定要從「世間法」調整。打拳是「出世間法」！壞就壞在世間還要生活呢，你還不得不用「世間法」，所以這裡面有矛盾！人有本能，不到「出世間法」、「出世間上上法」，東西不會高級的！普通人說的，怎麼回事啊？他是「世間法」！

但人為什麼會悟呢？因為很多事情我們自己在做了！走路啊、講話啊、吃東西啊，這些都是「出世間法」！他說沒有啊、不懂啊、不知道啊！晚上靜靜想想，「講說話」不是「出世間法」嗎？「舌頭轉」這麼好不是「出世間法」嗎？這就領悟了！白天他想不到這個，其實是每人都會的，因為每人都是佛嘛！只是給「世間法」掩蓋了。是不是有另外的！不是的！你把沒用的去掉就是了，並沒有另外的東西！所以「涅盤」不是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涅盤，「涅盤」就是恢復到真理就是了！科學不是研究真理嗎？但科學是局部的！

這段是真理、這段又倒楣了，是反復的！一個階段、一個階段的！有的時候認為是真理，再過一段時間，這變成絕對的錯誤！所以科學就是不科學，不全面、是片面的、是局部的和暫時的！眼光短淺，看到前面還有一個階段、還有三階，再到那上面看，又有三階，就是這樣！所以講科學的人，講話不科學嘛！科學怎麼分析，你是科學家天天分析。到我們太極拳最高階段，你來分析看看，「你生甚麼心，我生甚麼法」，我已經知道你用什麼法，我用什麼法來對付你，你說這怎麼可能、怎麼不可能？如來嘛，深不可測！你如果是這樣，你就是神仙了！怎麼分析？

開發眾生智慧海

人就具有這種功能，「開發眾生智慧海」，只是沒開發而已！智慧像海那麼大，眾生智慧啊！眾生都有智慧！不要小看自己，要開發自己！我們就是不肯丟！我們要放下、要放下妄念，我們的妄念牢固得不得了！像我們這樣有點開竅了，佛就講，是幾世的佛緣，這是說說罷了！遺傳因數有一點點，還得靠自己、靠「精進波羅密」！太極拳是佛學拳，道地道地的佛學拳。打太極拳一開始，就進入了佛學。佛學的實踐就是一部太極拳經，太極拳實踐就是佛學的一部經。你想你怎麼進入太極拳，怎麼一步步走過來，把這個寫下來，就是一部經了！

走向真理，什麼都沒有，大空！你學的是什麼？什麼都沒有！你說沒有吧，沒有？「我說真法，即非真法，是名真法」，是大有啊！這就是佛法的體現，拿個東西給你看 - 太極拳，你什麼東西都沒有了，才能證實這是佛家拳！你通了太極拳就通佛了，你不通佛，也通不了太極拳，不通太極拳，你也通不了佛！你說歸說，實際是甚麼，其實體會不深！

應無所住而生其心

什麼叫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？既住不在沉上、又不住在飄上、又不住在中間！靠甚麼飄在那裡？靠什麼托著不掉下來？都靠、都不靠，這是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！「心有所住，即為非住」，那就是佛的解釋。最好的解釋，自己得到了！天上的雲靠什麼，釘子釘的？掛子掛的？就是一個雲，蕩在空中，既沉著，又飄著，均衡著！你說有東西嗎？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，「有量」、「無量」，是有、又沒有。說沒東西嘛，又一直在那裡。

你看見雲這東西嗎？你進入雲中，就是沒東西。你到雲中也覺得沒有東西，它包住你。你說沒東西吧？空氣就在你邊上，不丟不頂啊！怎麼會到你邊上？你阻擋不了它，它既不丟、也不頂。你再快也沒用，「動急則急應、動緩則緩隨」，地水火風，四大皆空！教拳就是研究佛經，研究佛經就是教拳，一樣的，一統的！一個理論，一個實踐，沒有隔的！有隔不是太極拳錯，是我們自己的理解錯！

學生：鬆沉呢？

老師：鬆沉是調節的！

靠薰陶

學生：你自己的體會是怎麼練的比較好？有幾種？

老師：幾種？一個浮，一個沉！這個是薰陶出來的，養出來的！

學生：對，養它的。

老師：你在那個境界裡，時時刻刻不要忘記佛學，太極拳就是佛學，慢慢、慢慢就成了。「緣起性空」，你自己要通！慢慢、慢慢自己就出來了，你按照這個路，一定出來的，按照佛經的思維，一定會悟的，「如來至道」境界，一定會出現！

但是你說：「請把所有告訴我」，不是一下子就完了嘛！你把所有都講給我聽了，我不就成佛了嘛！不是，是靠薰陶的！《楞伽經》看完了，沒用！《楞伽經》是薰陶的，你看多了，你始終會懂的！看了再看、再看，始終會懂，因為是薰陶！你忘記它，它就沒有了，但是慢慢薰陶，薰陶、薰陶，慢慢、慢慢就有了，一定是這樣的。

學生：拳也是這樣？

老師：拳也是這樣，一層一層上去，薰成的。

你說老師，不如你教我方法，那是「有為法」！「有為法」不行，我們這裡沒有這個東西的！有想學佛的，講了很多，說怎樣使他得道，我們這裡沒有這個道，只能薰！不斷的理解，不斷的開發，不斷的把妄念丟掉，最後妄念丟掉、智慧也丟掉。當你把智慧也丟掉的時候，你就不用智慧了！智慧你不想丟掉，說明你還不行，說明你還有妄念！你自己知道，你自己會感覺到還有妄念。

學生：別人接觸自己也是，要養化。

老師：是融合，要融合！是「點線面體」，你老是線不動，會感覺到你有東西，感覺有東西就是「點線面體」不細膩！做了一層「點線面體」，結果你到了第二層「點線面體」就不「點線面體」了，是不是這個意思？所以「點線面體」也不合時宜，要做到沒「點線面體」，要忘掉「點線面體」才真的有用。你還有「點線面體」，就不是水，水性沒達到！「點線面體」本身就是水性了，所以我們學的這個東西都是這樣的。要徹底學到，徹底丟掉，要不然不理解，那是不是我徹底不要學了？不是。

要徹底學到，徹底丟掉才是叫徹底學到。你不肯丟，你還是「有為法」，還得靠「點線面體」討生活！所以建立「點線面體」，少用「點線面體」。當你徹底少做「點線面體」了，那你就學到了「點線面體」！這時候學到「點線面體」，你就沒有「點線面體」，證明你學到了！這些話怎麼說呢，聽不懂了吧？就是當你走路的時候，不知道自己在走路，那就學會走路了！你說怎麼走、怎麼走，提起這個腿，落下這個腿，然後再提這個腿，再腳跟下去，如果你永遠記住這些，這就是「點線面體」，那會走路嗎？是規律嗎？是規律！但那些都是要忘記的，這樣才會走路！我剛才只是舉例，使你明白，這個是舉例而已，這個不等於「點線面體」，所以你不要以為這個腿起來就是「點線面體」，不是的！舉例就是舉例，你說我聽不懂，聽不懂沒關係，慢慢聽！再舉個例子。還聽不懂？再舉例子！你哦哦、哦哦的哦多了以後，思緒慢慢就提高了！

古時印度的社會發展，覺得婆羅門這階層阻礙發展生產力，要發展生產力，一定要推翻婆羅門至上！婆羅門教很多神，佛教裡面很多神原來都是婆羅門教的，天龍八部、夜叉等都是。婆羅門教掌握了神學，所以社會一切他們說了算！再下一層呢，是剎帝利，剎帝利是武裝部隊，搞武裝的。剎帝利也要聽婆羅門的，他們是神啊！再下一層是從事工商的吠舍；再下一層就是首陀羅。首陀羅是奴隸，永遠不得翻身，這族人永遠不會上來的。婆羅門搞神的；剎帝利是管打仗的；經濟發展是吠舍。最後國家成了，下面三層人的勢力擴大了，對婆羅門不服了嘛，推翻了！

婆羅門教說什麼、什麼的，但是道理說不通。因為這樣，才要破除婆羅門這個神。以前大家以前不敢說的，現在都敢說出來了，有96種說法，多得不得了！各種各樣的，只要有道理就講。釋迦牟尼在當時學了很多各種各樣的道理，始終沒弄明白。最後他想了又想，想了一些通的東西。他不斷的修正，不斷的講學，不斷的修改，所以愈接近真理，愈認識真理，如此而已！

佛陀死了，完了，留下骨頭，頭蓋骨。現在的宗教很形式化，形象化，對真理不追究，認為這個禮儀好，這個形式好，佛講的資訊呢，一點不懂！這個至高無上的，我們不說！誰去說呢？那些宗教人士，執著穿什麼衣服啊、要拜什麼東西啊、什麼規矩啊，都是婆羅門傳下來的東西！那些人跟婆羅門教當時是一樣的，教你拜神怎麼拜，都有他的儀式，他懂啊！你只能請教他，給他錢，他們就是靠宗教的一套儀式吃飯的，他們就是這種人。真理？不懂！這種人算什麼呢？這就是迷信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