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善若水–王氏水性太極拳講記》續篇

續篇 3：2007年5月12日講學記錄

(附註：本文是王壯弘老師為楊雲中先生講學錄音的文字記錄，文字由湯金石整理)

沉重量與飄浮量

都是你的，不是我的

(老師與學生搭手)

老師：你這中間有點僵。你看，我沉、浮了，你還在那裡頂著我呢，跑不掉的！你丟了，我進來了！

這裡進來你轉，你整個轉，你轉是力量(不是重量)！

來，你好像碰到、好像沒碰到吧！因為你頂了，因為我放這裡，放到了，然後就浮起來了，打你了。(老師打一打學生)。

學生：哦，你放我就浮起來了！

老師：你頂啊，我放著，你頂住了，就浮起來了，不能阻擋的。你看，起來了吧！我重量把你改變，很細、很細的，沒給你放。

學生：空的。

老師：嗯，你說它空呢，它在裡面。你放放看看，放也不好放的，要浮在裡面！一定不增不減，就在裡面，多一點都不行。這個沉重量、飄浮量，是根據你的沉重量來的。都是你的，不是我的，對不對！你丟我就打你！

(學生與老師接手)

老師：頂了，又丟啊！太多了，上來了！是不是？這塊沒沉重量，上來沒有沉重量，又丟了，一丟馬上打的！(又打一打)。我放掉，你這裡看，我放，你沒反應！

又來了，這裡空了，那裡承重了！這裡空了，彈性沒有了。這塊沒彈性，放也不好放，按也不好按。

要訓練靈明度，飄在水上，你放上去好像沒有，浮起來了，打你了，你按也不能按我，你按它，它會翻過來打你的。是這樣，看你反應，一僵它就來了，你一丟它就打你，一送它就進來，你一頂它就浮起來，這就是清淨啊！

「人不知我，我獨知人人，英雄所向無敵」。不管身體哪一個部分黏住你了，你丟了，我可以打你，一路前進。你來，你打我看，你動也不好動。不好動的，全浮上來，絲毫不能動，動彈不得。

看來是空的，一進去就有東西！

學生：看來是空的，一進去就有東西！

老師：你看這樣的嘛，來一塊，丟了，再進去，還是這裡，浮力不夠，我又來了。你浮力不夠，你在翻啊，你碰碰看，這裡缺一大塊。死勁啊，飄浮不夠！

你看，你哪有點線面體，你是逃啊！

我裡面是沉重量點線面體，沉重量來了，你就倒霉了！你用力，沒沉重量，我控制了你，你控制不了我。

學生：對，對，一按這個，裡頭都浮。

老師：你按下去就不對了，按下去我點線面體了。你看，(示範)我用這塊皮膚，這用一面，現用另一面。你看，又用另一面了，都是用皮膚。你是用力，在轉！我皮膚吸住你，吸盤一樣吸住！你是滑的，沒沉重量的，就是點線面體不夠貼！

通通粘黏連隨

我沉下，就來了。我人過去，不是拉的，是沉重量，你以為我是拉。你放也不好放，進也不好進！

我兩層脫離，一上、一下，一個沉重量、一個飄浮量，同時有沉重量和飄浮量，打不進去了，打過去是空的，它下面就進來了！粘黏連隨。

太極拳既不能抓，又不能拿，又不能推，又不能拉，全靠粘黏連隨調節沉重量和飄浮量。沒有沉重量就沒有飄浮量，不好用力。

每一張皮膚都在用粘黏連隨。你看我，(示範)我在用這個皮膚，慢慢用這邊皮膚。你看，我這邊用了！這邊用了！這邊用了！這邊用了！都用了！黏的。

就在皮膚、肌肉、骨膜上遊移，不超過骨，不會碰到骨頭。所有的皮膚，通通粘黏連隨，這裡粘黏連隨，這裡又粘黏連隨，這裡也粘黏連隨。我粘黏了，打你了！粘黏連隨進來了嘛，你看，你頂啊，頂不住的！

是雲向你身上飄過來

學生：哦，這裡面有東西老在流動著。

老師：也不是，像雲一樣的，飄過來，全都是雲向你身上飄過來。

他一邊飄，一邊升，在升你。這沉重量、飄浮量，你吃不准的！跟你剛剛好。

它是就沒有力量，通通去掉，力量去掉，全靠沉重量。你翻，翻就是力量，這個翻啊，千萬不要再這樣翻。沉重量、飄浮量，一點、一點沉重量飄出來，不要轉，轉就不好！沒有飄浮量就不動了。

你還有力量在轉，中心在轉，中心軸在轉。就像冰塊轉，沒變成水！

我是沉重量、飄浮量，我現在開始飄了！

聽勁，全靠沉重量、飄浮量連接得好

你碰我，你動多少，哪裡緊、哪裡打我，都知道，都掌握了，這就是聽勁。所謂聽勁就是聽這個東西，你一退我就打你，馬上打你！

你的力量要去掉，力量換成什麼東西？交換成沉重量和飄浮量之間。沉重量既不能多，也是對方需要的，該多的時候多，沉重量多飄浮量就多，飄浮量多沉重量也多！到後來無所謂沉重量、飄浮量，飄浮量就是沉重量。

你進來，太多了，你剛才太多，我就打你了。我不拉你，我是沉你，你起來了吧！你停在那裡，停就打你了，你挨在那裡了，挨我就打了！

學生：應該怎麼樣？

老師：你跟著我這樣，這裡空了。

學生：空也沒感覺到！

老師：當然沒感覺到，你這裡轉！

我沉這麼點力，你向上太多了，上去太多的話呢，我這一鬆，你就不舒服了！你要不是這樣(往左)，就是這樣(往右)，要不浮上來的！你用力嘛，停住了！停了就是沉重量和飄浮量都沒有了！既依靠不到沉重量，又依靠不到飄浮量，你是停住了，停止就用力了。

你這裡轉，你不是承重力，是中間出力的，有的時候自己不覺得。

學生：我好像一挨著你我就有感應，不挨著不知道，一挨著就知道！

老師：你不夠柔軟，用力就不柔軟。你要依靠沉重量、飄浮力，均衡的在那裡，你感覺沉不沉，飄不飄的，「應無所往住而生其心」，你碰到就倒霉。

你又收縮，用力了，收縮肯定用力了，你用力，我浪就來了，因為你被動嘛！

目標看中了才打下來，對不上號不要開槍，沒用的。不要搶先、不要落後，不要丟、不要停，不要多一分、不要少一分。如果他做得不對，你補上去，你就占上風。

我現在一放上去，你不是太多、就是太少，它怎麼打你？太少地方它加強，太多的地方它打你，它沉下去就把你提上來了！

聽勁，全靠沉重量、飄浮量連接得好，粘黏連隨，不靠收縮、不靠快！

你一動就用力，你就犯錯誤了！它有彈性，你鬆它就彈開來。這個能量哪來的呢？能量是換過來的，陰陽交換啊！(示範)我的身體不是交換過來了嗎？我過來的能量全是你的，讓你受重量，它不會跳的，它是黏的！

那你按我下來，按不到的！水裡的東西怎麼按得到呢？是不受重量的，你按這邊，這邊不就上來了嘛！

反正他是沉重量和飄浮量，你還沒有改，還沒有換到這個地方。沒換到就經常用力，經常用力的話，「一塊」和「硬塊」出現了，我就照你的「硬塊」打。你沒「硬塊」的時候，拉得太多！

無所不動等於不動

水流進來也就是柔軟，柔軟要沉重量和飄浮量參加，不要有力量參加柔軟。我跟你講，沉重量和飄浮量，(示範)從這裡起到這裡了，你都不知道我怎麼起的。是散開啊！雲一樣上來的，根本不動的，從這裡到這裡了，你看我什麼地方動，你看不出我動，雲散開了，你就看到它變化，看到它的動作，無所不動等於不動！其實雲散開了，你說沒看到，其實已經由一棵樹變成一匹馬了，還說不動？全部都改變了！樹變成馬，動了沒有？每個分子都動，但動得很細的。看沒看到？沒看到吧，哎，怎麼變了啊！？

進一步看就不對，你看，我是進來還是退？我是縮小還是放大？我是上去還是下來？這就是沉重量換飄浮量，看不出來的！進來了吧，早就變這麼多了！本來是這樣，現在變成這樣(示範)，這樣動了！有的動就是你看不見，好像你的視覺移開了，就像看雲一樣的，你盯著看他就解散，就變另外的東西了，你還糊裡糊塗的，全變了！好像變，又好像不變。每分子一都在變，不在移，移動就看見了！

沙糖落水，八門散開

學生：那這個變，你是怎麼讓他操作的？

老師：八門，散開，像沙糖落水一樣，揚開、揚開！一粒粒沙糖看得很清楚吧？分子揚開、揚開，你都不知道它怎麼變的！四面八方散開，均衡的散開，最後一點糖都不見了，全部在水裡！這裡散開，那裡散開，是小分子，小分子八門、八門的散開，不停的！

學生：一定要長期的練。

老師：你懂了無漏法了以後，好多東西都來了！當你的太極拳水平越來越高，內容越來越多，而且絕對是無為法，根據你來的。(示範)這是一個飄與重，都是地心吸力與飄浮量，變化是根據你的缺口它進來的。你有了，它就騰起來讓開的，騰起來滲透進來。你想關門，已經進來了，關不上！那你也要像雲一樣散開，我散開低於你散開，切進來了，沒用的！這裡好像沒進來，其實進來了！沉重量、飄浮量是變化的，「渾身非手皆是手」，粘黏連隨。你丟，他進來了，補充你，占滿你！你頂啊，裝到裡面去了，倒霉啊！你敢不敢？不敢！它還是沉重量、飄浮量，通通在四面八方包圍你。

這叫太極拳不丟不頂，粘黏連隨，這才是真正太極拳！

沉重量也沒有，沉不下去。沉不下去，你想浮得上來？浮不上來的！「陰陽相濟，方為懂勁」！還有隨時隨地在交接。還有放大縮小。

這麼一點也要放大、縮小，八門調節。看誰調節的本事高，誰就功夫好嘛！功夫在什麼地方？在反應靈敏啊！是細膩得不得了的反應。快的反應，太粗了！是靈啊！他上來不是頂上來的，它是一股能量。你頂它，它沒有的！沒有具體的，但它就可以進來。頂它的的東西不但沒有了，而且會被吸收。你不頂它，它又來了，那你怎麼辦！

(示範)你看，你這樣頂著，我就進來了，你知道嗎？你根本不知道！我上去你知道嗎？我進來了、我換了方向、你知道嗎？你看，你全部都被我拿走了，被我控制住了，你腳動動看，你想動我都知道的！抽緊的！你腳趾翹一翹試試看，我都知道！你心裡想一想我都知道！這是高級的，到後來你這個人像透明一樣，你腦子想什麼，我早就知道了！你想怎麼動，早就等著你了！進來吧，找死！你想逃，後面是陷阱，也是一樣的！你動一動就倒霉！往前也不行，往後也不行，動一動也不行，都是錯的，動輒得咎！反正它動就像氣體一樣，怎麼動都行。你動一動就錯，動一根汗毛都知道，犯大錯誤了！

你生什麼心，我生什麼法

在它這個境界，只有騰、只有沉，你前進是犯法、後退犯法，都是力啊！你只要一用力就犯法！老實講，到後來你只用思想也犯法！它沒有思想，一動就動，他不用思想，是無為法！有為法是從你主張出來的。你如何去考慮，就在這考慮的時候，整個局面就變了，就輸掉了！

你怎麼動，我怎麼動，你生什麼心，我生什麼法！你心一動，法就跟著你來了。無所謂法，無所謂心，不分的這叫無為法。不用準備的，也不會多，也不會少，剛剛好的！

你還得學習。還沒進入般若，般若大智大慧，連智慧也不用。用智慧本身就是錯，以「第一義聖智大空」來說，用智慧不行！

你怎麼來，我怎麼來，不要用腦筋，其實都在裡面。我這個手一放到你那，全身都清楚：你揚開、不揚開，你有僵塊、沒僵塊，哪個地方動得多了、哪個地方動得少了，哪個地方用力量動、哪個地方沉我都知道！。

你還是身體在動，是肢體動。肢體動是一塊、一塊的，不像糖一樣揚開，而是一塊、一塊掉下來的。是掉下來，不是被水吸收一樣揚開來的！所以我的手是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，是住在浮上、還是住在沉上？還是不浮、不沉？沒有住，沒有住不就掉下來嗎、不會走了嗎？是調節得好，沉能把你浮起來。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，這個心才是好，不著痕跡。我沒有固定的東西托它，我用流注的能量托住它，掉不下來的，哪一塊做？沒做，沒停在這個地方，這個流注啊！一托、第二個就來了、第三個就來了。誰打你？都打你，都不打你。你說不打你，它又打你，你說打你，它又不打你！

大根無所不根

灰塵在空中，它不掉下來的。怎麼會不掉下來？它飄飄搖搖樣，你說它沒根？是大根，無所不根，你別想弄到它，你抓也抓不到它。好像我們拍蒼蠅一樣，很難拍到它，這個空氣已經碰到它了，就飛了。太極是拳王！細得不得了，功夫很深、很細，管得你死死的，是沒繩子的繩子。有繩子你不怕，可以對抗啊！它不用繩子，它是不斷的，你對它不起作用！

現在是第一步，最初的第一步，把身體柔軟一點，柔軟以後絕對不可搖，「搖」是一維的。你要三維但看不出是三維。三維擴大了！細膩的三維是看不出來的。你是粗的，點線面一條出來的，粗啊！我這裡每一點都是三維了，再細一點，全部三維！你去頂頂它看看，頂不住的，一維怎麼會頂得住？它是多維的散開，雲啊！多維的，你擋住照樣過來。竹篾一排排很密，流水還是通過的。你只要有一點點他就進來了，而且一進來就擴大了，不用想，是自動的！你用鋼板擋住，它都可以過來，用水泥擋它也可以過來，誰人可以做到無縫呢？

 (指示學生)你站起來，現在沉下去！你沒沉下去！每一塊肌肉都沒有沉下去，而且沒浮起來。浮不起來，你自己不知道！應該是浮起來的，我看不到你浮起來，這說不清楚的！(老師示範)沉下去，浮起來，你看不出來的。我沉過、我也浮過，你還死死的，所以沒用！所以沉重量沒有，飄浮量也沒有，所以你這個手一到我身上(學生把手放在老師身上)，是沉重量和飄浮量。已經沉過了，這是沉重量、飄浮量了嘛！飄還是沉，清楚了嘛！你現在是一塊東西，僵硬不會動的！你仔細看看，又沉上來、又飄上去。上來了吧，沉重量還在不在？

學生：在。

內動不可令人知

老師：一個沉重量飄過來，把你中間吃掉了，吃進去了，中間沒用了吧，沒用了，都散開了！(老師坐下來)它可以聚起來打你。「內動不可令人知」，內部調動。你看我好像沒動啊！其實動了很多很多了！動了十萬八千里了，動了不知道多少啊！你要學會這個東西。慢慢來！

學生：慢慢的練。

老師：慢慢的，僵塊都變成水了，水就大了，那就好用，那就沒有僵硬的地方，也不會丟、也不會頂，自動的。當你變成自動，它自己可以調節，「用之不用費心機」，什麼時候該進、什麼時候該退、什麼時候該散，風雲聚散，這就是拳王，要練得好，大器晚成，那什麼都不怕了！「軟十三，不敢粘」就是這個境界，我們達到這個境界，一站上來，你想逃啊？逃不了！利用你的反應！

這是太極拳一部分內容，這東西是「無漏法」，練得越好，練到忘記，什麼都忘記，那就有了！再來一層、再來一層的練！也是練到忘記的你時候就有了。萬法歸一法，一法歸無法，無法才最好！

佛學！如如不動，不增不減，不垢不淨，不多不少！你生什麼心我生什麼法，生滅、法滅，它是具足萬法，你什麼方法來，它都可以。這東西深不可測，妙不可言！到這種地步，才是太極上乘，太極上上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