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善若水–王氏水性太極拳講記》續篇

續篇 6：2007年5月14日講學記錄之二

(附註：本文是王壯弘老師為楊雲中先生講學錄音的文字記錄，文字由湯金石整理)

「應無所住」的太極拳

圓成實性

老師：有些人學拳三個月就學會了，就會當老師了，有什麼用？其實什麼都不會，還當老師！怎麼當老師呢！我到現在還教不出一個學生來，是不是？那是太極拳嗎？開玩笑！門還沒摸著呢！

有的人學東西不知道，自以為是，神氣得不得了！當他真知道了以後，痛哭啊！所學全部是假的，一輩子就完了！再從頭學起更難。

我老老實實跟你講，什麼東西都有緣分，要圓成了就好！「圓成實性」，時機正好，機會正好，各方面都正好！所以幾百年出一個，天時、地利、人和，都要剛剛好，才出一個。出來一個沒幾年，又老了！

學生：就是楊露禪，他做到也說不出來！

老師：他也講不清楚，我肯定他講不清楚的！他可能達到了這個境界，「楊無敵」，「軟十三不敢沾」，一沾上去出不來！他一片、一片的，一個圈、一個圈出來的，只要在他範疇之內，跑不掉的！好像一堆瓦片放在那裡，你打這個瓦片，都掉下來。這一堆瓦片是一堆瓦片，但他是一堆水啊！沾上，一散開，嘩，都是水！你跑得了？你不要碰按鈕，一按開了，水湧出來了，你跑哪去？而且不是一處出來的，你一動，他就知道。

如是拳

老師：太極拳像佛法，大家都在看佛經，千千萬萬本佛經，到處都是，它是公開的，佛經的書堆得滿滿的。字只有這麼大，你不懂的，還是不懂！每天都看，還是不懂！你別以為研究太極拳幾十年的，一定研究出名堂來，不是的！以為吃飽了飯就研究這個東西的，還研究不出來？日本這麼大的國家，這麼多的男男女女都學書道，其實都只是寫字，他們不懂的！說他們對書法不懂，他們也不相信，其實真的不懂！你說全國沒有人懂太極拳，肯定被罵！太極拳書越多，越說明太極界混亂

老師：不要自己有矛盾。《圓覺經》是經、《楞伽經》是經、《楞嚴經》也是經，都不要緊，沒有講錯就行！所以深一點、淺一點沒關係，沒錯就好！在佛經裡面，說「釋迦牟尼生出來，前面走幾步，後面走幾步，指天指地，唯我獨尊」，這是假的！這種東西，當成笑話說出來。又說釋迦牟尼不是從女人下身生出來的，而是從肋下生出來！我們可以這麼理解、或諒解，說這個是為了尊敬釋迦牟尼！你願意這麼說，就這麼說吧！

我們不可以犯半點錯，我們王氏太極，是佛家的如是拳。不是太極拳，是如是拳！因為不懂嘛，所以從這裡開始講太極拳，慢慢、慢慢、慢慢、水性也不講了。我們不加水性，人家還以為你跟他們的一樣，所以要加「水性」，其實也不光是水性啊！最好的就是如是拳。什麼「王氏」不要，「太極」也不要，但是人家不接受，要人家接受，慢慢、慢慢告訴大家：這是如是拳。

學生：如果能夠有一批人去研究它，坐下來安心學習，作為一個教育體系就好了！

老師：多看看水流吧！大氣的流動，水、風、火。你看火(上升手勢)，你看地，是什麼東西？

學生：地心吸力、重量。

老師：地心吸力，還有像灰塵！灰也是，其小無內，其大無外！大是大地，大地飄起來的灰塵，灰塵分、分、分，分到了空，所以大地是無性的。四大是所生、不是能生。釋迦牟尼所講的一切法，都是歸空的，那麼他講的法，歸空了！正因為他所講的都能歸空，所以是真理！有的不能歸空，那不是真理。我們一切、一切都是大空中出的，所以大空是不斷的。過去、現在、未來，為什麼不能斷呢？大空！大空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嗎？在什麼地方隔開呢？說這幾年開始是過去、這幾年開始是未來？不是的！它不增不減，它是幻化！所以你說有也好、你說無也好，它是這種東西！你說是一樣也好、不一樣也好，這是你的說法，和它不搭格的！它如如不動，不增不減，不垢不淨。根本沒生過、從來沒滅過，從來沒垢過、也根本不淨。

知幻即離

所以我入涅盤，什麼入涅槃？我本來就在涅槃中間。「無有佛涅槃！沒有佛進入涅槃，也沒有涅槃這回事！涅槃是什麼？佛說你成佛，是本份之事，本來就是佛嘛！我們看世界，感到如幻，怎麼如幻？幻來幻去，你在幻裡出不來，是不是幻？是幻！你進得去，要出得來！既然進去，就要出來，知幻即離！世界是幻的，要離開塵世間一切法！

本來是隱的，現在變顯了，顯了還不是要變隱了？就是這樣，不會沒有的！為什麼呢？因為大空！我們經常說的空，都是「小空」，一切的空也好、實也好，都在大空之中，過往也在大空。就是人在那幻中，讓你明白脫離痛苦，不要再在這裡幻來幻去！也不是「斷滅空」！死了什麼都沒有了？不是的！你想什麼都沒有！不可能，回歸大空中而已！什麼都沒有，那哪裡去？不增不減的！它以不同的方式存在，眼睛看不見，不能說不存在！摸不到，不能說不存在！

學生：歸到大空就回到家了。

老師：無所謂家！

學生：無所謂家？

老師：本來是遊戲人間，所以就是你懂了很多，懂了世界一切東西，佛講如幻三昧，你懂了真正的是如幻，懂了？一切都是！但是你說這個好像沒什麼，這就是真理啊！你還想有什麼呢？你說這樣你就不會太痛苦了嗎？哎呦我死了！哎呦我什麼都沒有了！這是不懂！真通了的話，一切都是幻的！你以為是顯出來的，你等好了，沒多久就沒掉了，淡化了！一百年、一千年、一萬年，沒有了，丟掉了嘛，隱掉了，連灰也沒有了！就算你能活十萬年，有什麼？沒有東西的！所以我們建立一個真理：「第一義聖智大空」，沒有！是大空！

建立、掃除

老師：《金剛經》說凡是建立的，一定要掃除。我們想舉個例子，怎麼樣舉？舉例子的時候你要知道，這個例子你要能夠掃除掉，一定要能夠掃除掉的！你建立而不能掃除的話，就不是好例子，千萬不要舉！這個建立、掃除之間，沒有給你「住」的地方，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！這是整部《金剛經》的核心。建立了又掃除了，連住的地方也沒有。建立、掃除了，就沒有停的地方，「無所住」，沒有了！根本沒有！什麼幻也沒有了，根本沒生過，這是最高的！

其實《金剛經》是不用解釋的，解釋也是多餘的！越解釋好像道理多得不得了，實際上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這句解釋得最清楚了。打拳也是不住的！沒根的！沒根就是「無所住」啊！都住、都不住！都有、都沒有！這就是什麼東西也以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去看問題，那你的見識便跟六祖一樣了。

打太極拳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，它一直在前進的、沒有停的。所以說「這個法好，我學這個法」，這個法學到了就要沒有了？沒有了才好！沒有住在這個法上！這個法我「一整片」成了自然！你還有「一片的法」不行，「應無所住」！什麼都學過了，什麼都沒有了！才是大智大慧！你好像說我什麼都不知道，但用的時候立刻就顯出來！你好像讀了很多文章，然後什麼文章都忘記了！到你寫文章，都流露出來了！不是成句的抄，也不是拾人牙慧！是自然的流露出來！

大慈大悲

等你全部圓通了，你要堅持，要練，把它圓通起來！佛講的話，是大慈大悲，我們學的東西要佈施給人家，「佈施波羅密」不求回報。我們說我們的道理就行，說清楚，不要藏一點，不要留一點，就坦坦白白的把道理講出來，不求利益，完全是佈施！為甚麼要佈施、要大慈大悲？「無緣之慈、無緣之悲」！人本來就是這樣的，沒有什麼緣故！是人的本性嘛！

學生：應該這樣。

老師：你為什麼做好人？因為人本來就是要做好人的嘛，沒有為什麼的！你為什麼這麼慈悲？大慈大悲是我們的本性，沒有緣故的！所以說「無緣之慈、無緣之悲」，不是求名、不是求利！

圓通不好講，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講的！由中心出發，到四周，四周回到中心、中心回歸四周，一個圓圈。圓通的說法就是圓通，沒有好講的！

我們要建立一個東西：沉重量，我們要把不是沉重量的全部掃除，「用力」是妄念，我們把「用力」通通掃除，變成水流。沉重量倒過來、倒過去，這個沉量沒有了、到了那邊上升！升是沉量來的！這裡沒有了，如果那邊不上升，就會斷了！這是什麼？上升！圓通的上升就是沉，沒有區分，也沒有區分點。上就是下，陰不離陽，這邊上升，那邊沉重量就下去了。沉重量又上去、又接下來。陰不離陽，陽不離陰；陰就是陽，陽就是陰，是一體的，整個圈統一。這個圈要繼續轉下去，如果不轉，那就完了！縮小、縮小、縮小！放大、放大、放大！靠縮小放大，放大靠縮小！

「偏沉則隨」，一個球面，每一點都是起點，圓通了，中間不斷的！「無使有斷續處，無使有凹凸處」，是通體的圓。收攏、散開，收攏、散開，收攏、散開，都是這樣收攏、散開的！

那麼觀「耄耋能御眾呢」? 耄耋怎麼御眾？是不落後，不搶先，不必快！八、九十歲的人，怎麼很多人打不過他，他靠什麼東西？力氣沒有了，他靠沉重量！你是一點、一點的合起來，他則是一整片的，他靠的是「完整」！你的快是一點、一點的，一點點的花時間多了！他嘩的一整片，他的方式不同，你這樣快、快、快，還不如他這個耄耋！他不搶快，他一散開就是一片！你快是一點點的，他是一片片的！他出是完整的出來，而且是由中心出來，往四周散開，四周沒有遺漏的收起來，一網打盡！所以你快有什麼用呢！